教育失误例话

每次被邀请作报告，一报告就是讲如何如何使某学生成才的，讲的完全都是成功的教育经验。但沉下来思考，难道在35年的教育生涯中，没有教育失误吗？如同医生有误诊那样，教师也有“误人子弟”的职业过错。只不过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罢了。

为引起同仁们的注意，我近年来，凡作报告，都要讲自己教育失误的例子，并加以剖析；居然反响强烈，有的大学教授，居然连连称赞，认为这是教育者在目前氛围下开自我批评之先河；甚至建议，把老师们教育失误例子收集起来，编一本《教育失误例话》，那就“功在当代，利在千秋”。

既然社会效果这样好，这儿，我不妨先说材料来源。

我当班主任有一习惯做法：每当学生快毕业时，就要求学生以纪实的笔法，写两篇文章送给我作纪念。两篇文章的题目是“在和老师相处日子里，蒋老师做的哪件事使你念念不忘？又有哪件事使你伤心不已？”前者，是让学生表扬自己，以感受作善为师之幸福；后得是要学生批评自己，以检查教育教学之效果。向学生“讨表扬”在这儿不说，仅从学生那件件“伤心不已”的事，选一则，来说说教育失误这个话题。

学生小朱是这样写的：读初一时，一天清晨，我扫完走廊，正准备撮垃圾，早读铃响了，我连忙撮完，顺手把撮箕放入讲台下面，谁知蒋老师见了，干笑了几声，脸一沉，挖苦说：“是么样的人，撮了垃圾也懒得倒；难道家里的垃圾扫完后，放在家里当神供着！”我刹时无地自容，低着头倒了垃圾。以为这样就了事了，哪知蒋老师还不作罢。在早读时大发议论，说什么劳动创造世界，不爱劳动是可耻的人，说什么不要以为成绩好就一俊遮百丑。听着听着，我觉得莫明其妙，心里为自己辩护了：“哪个赖，我想下了早读再倒，不行吗？你不叫我们珍惜时间吗？要说把垃圾供着，那也不假：我家离垃圾箱要走七八分钟，难道撮一点点就倒吗？这岂不是把没装满的垃圾供着吗？”

这件事叫我伤心不已，老师一批评其他同学，我就想起这件倒霉的事，心想，又和我那次一样倒霉，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味道。

教师常犯这样的职业毛病，批评学生过后便忘了。要不是小朱三年后写出，我早已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。

失败失在何处呢？

其一，是不尊重学生的人格。“干笑”、“脸一沉”、“挖苦”的话，都是学生切身感受后的用词，深刻反映出教师不尊重学生人格的危害。其次，是一厢情愿式好为人师。见学生暂把垃圾放在讲台下，就自以为是地认为“不爱劳动”，需要进行“教育”，不然就“害了学生”，也没有抓住这一“机会”去教育全班。这种不了解情况、一厢情愿式的教育，自然叫学生“莫名其妙”；真有点“小题大做”、“好为人师”。其三，是由此及彼式的教育方法，本来就倒垃圾这事说了，学生及时倒了，就算了；但教师常常由此想到这个学生其他问题或现象。（如小朱成绩好，就说“一俊遮百丑”）而喋喋不休地说教。自然而然地引起学生“自我辩护”，并同情其他被批评者，使教师的教育愿望完全落空，毫无教育的效果可言。